Ella Fitzgerald,美国爵士歌手,人称“爵士皇后”,推出超过七十张专辑,卖出四千万张唱片,赢过十三次格莱美奖,从两届美国总统手中接过奖章。1914年下嫁Benny Kornegay,纽约一个码头工人,两年后因为得知他是一名毒犯而离婚。离婚那一年她二十六岁。
想到这里,我拿出《Oh, Lady Be Good》(1939至~1949年)来听。I Want The Waiter(With The Water)、The Starlit Hour、Imagination……我想从她还有点幼嫩有点造作的声线中读取婚姻失败的情感密码,却无功而返。她很快乐,最少听上去是这样的。
我喜欢一边读Ella的往事一边听那段日子她唱的歌。我想像自己回到1934年,她登台时本来一心跳舞,最后却因为怕出丑而临时改为唱歌,却意外得到观众喝采;1938年21岁的她凭一曲《A-Tisket, A-Tasket》成名;1955年,玛丽莲▪梦露亲自致电给高级俱乐部Mocambo,向老板指明“你让Ella Fitzgerald在这里唱歌,我便每晚都预订前座”。那时她在想什么?“我欠玛丽莲▪梦露一个人情。”许多年以后,Ella这样说:“她是一个非一般的女人,稍微超过了她的时代,却不自知。”
Ella的歌声在1935年至1939年的专辑《My Heart Belongs To Daddy》里,音调比之后高而尖,不无小女孩扮大人、装模作样的意味。到《Oh,Lady Be Good》时,伴随她一生的唱腔已初露端倪,声线亦成熟多了。尽管如此,仔细听仍然可察觉到一丝俏皮。及至《Nowhere Guy》(1950~1955年),她的吟唱(scat singing,歌手即兴唱出没有歌词的乐句)已非常成熟,与儿时偶像Louis Armstrong合唱一曲《Dream A Little Dream Of Me》令人浮想联翩。《I'm Old Fashioned》是Ella唱得最好的时候,唱片末一首《All The Things You Are》,不无曲终人散之感。
You are the promised kiss of springtime
That makes the lonely winter seem long
Oscar Hammerstein Ⅱ的词本来是单纯一首情诗,却给Ella唱得顾盼生辉五味杂陈,彷彿眼波流转千百回。这歌本辑录在Ella1963年的专辑《The Jerome Kern Song Book》中。她总共唱了八部Songbook,从《Cole Porter》唱到《Johnny Mercer》。这八部歌书对美国人来说,可能类似于美国文化黄金时代的象徵了。Ella的歌声总是那样纯洁,没一点人间烟火与杂念。单是这一点,便足以让她与其他爵士歌手区分开——如果人们肯承认她是爵士乐手的话。
历史学家Lillian Erlich在著作《What Jazz Is All About》中如此形容Ella:“流行歌手中之最,但不是真正的爵士表演者。”乐评人总是拿她与同代的Lady Day(Billie Holiday)比较:Lady Day专唱爵士而痛恨唱Pop,Lady Ella对流行乐的庸俗却毫不在乎;Lady Day唱出了灰黑色的悲哀,而Lady Ella则太过窗明几净太快乐,失去了爵士乐的忧郁味道。
在Ella的音乐中,你不会找到这一切悲伤的呻吟。世上有因为痛苦而呻吟的人,有无病呻吟的人,也有痛苦而不吭一声的人。你以为他们勇敢?或许,但也可能他们只不过把一切都埋藏心里而已。我不认识Ella Fitzgerald,也没跟她说过话,但这就是她的歌声总是窗明几净的理由,我想。你永远不会听到最勇敢的人喊痛。
想到这里,不禁回头沉思,当“我已经准备好离开”这句话出口时,Ella脑海掠过的人生蒙太奇是什么模样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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